禅意呢喃,人有三见。内见自己,李白在舟中怅然地望着自己的倒影;外见天地,张岱在湖心无息地品着天地的一白;尽见众生,杜甫在草堂沉郁地叹着人间的无常……
人生三见亦是人生大智。内见自己而自知,知足而自信,知不足而自省。外见天地而自明,明差距而自谦,明志向而自守。而后尽见众生,无矜伐之邪念,立大道为沧桑,以己之力,用己所能,继绝学,济天下,即大器。
内见自己,洞察真我之智。“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,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,并看见自己的身影。”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。他仿佛是时间的沉思者,在地坛,体悟着生命,自然,历史和那个厚重的自己。地坛的落叶,北海的菊花,史铁生在最低谷处,洞见了生命真谛,于是自信;于无声处,反思到对母爱的辜负,于是自爱。那个爱笑的他,成为了文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因为内见自己,悟生命,那地坛与北海,才泛着光。
外见天地,明晰本我之位。观朱霞,悟其明丽,观白云,悟其卷舒;观山岳,悟其灵奇;观河海,悟其浩瀚,则俯仰间皆文章也。故此,苏子游赤壁,感慨良多,问答于客,成《赤壁赋》名篇,自悟道,自守志。对绿竹,得其虑心;对黄华,得其晚节;对松柏,得其本性;对芝兰,得其幽芳,则游览处皆师友也。故此,竹林有七贤,魏晋风流,文人傲骨,有《广陵散》扬名,无自矜,戒自伐。古人云: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;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。由此观之,见天地,是君子立身的必修课。
尽见众生,勇担超我之责。自古以来,铁肩担道义者前仆后继,为万世开太平者不胜枚举。孟子说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”,可当杜甫生逢乱世,看江山如浮萍般飘摇,百姓若藻荇般无依,他说: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风雨不动安如山。”那是“穷亦兼济天下”的最强音;欧阳修体悟山水之乐,倡导“与民同乐”之时,范仲淹说: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那是“进亦忧,退亦忧”的奉献典范。正因为他们懂自己,晓天地,才更明白“众生可贵”,才更有着服务众生,忧心众生的博大襟怀。
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每一个时代,我们都能看到独特的自己,多元的天地,永恒的众生。在对个人,对自然,对社会的无限凝视之中,人间春秋早已轮换千百度。邹忌见己之容颜,比徐公之容貌,悟众生法则,设身讽谏成佳话;鲁迅见己之文采,思医术之核心,振民族灵魂,弃医从文成美谈。三个问题,三组答案,人生一场,贯穿始终,彼时吾侪青年作答,定气定神闲,自称宇宙。
当我们完成了人生三见,相必也会同范仲淹一样发出慨叹和浅问:噫,微斯人,吾谁与归?
但这并不重要。思索中具潇洒襟怀,满抱皆春风和气;暗昧处见光明世界,此心即白日青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