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文：教育| 阅读 |文艺 |生活
今日分享“历史人物传记”传主为三国魏阮籍。阮籍，“竹林七贤”核心人物，“越名家教而任自然”，在魏晋易代的政治背景下，感到世事已不可为，或闭门读书，或登山临水，或酣醉不醒，或者缄口不言。鲁迅：“阮籍作文章和诗都很好，他的诗文虽然也慷慨激昂，但许多意思都是隐而不显的。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明确地把阮籍排在首位，嵇康次之，山涛居第三位，余人皆在三名之后。高考将至，祝同学们鹏程万里。
阮籍字嗣宗，陈留尉氏人也。①父踽，②魏丞相掾，③知名于世。籍容貌瓌杰，④志气宏放，⑤傲然独得，任性不羁，而喜怒不形于色。或闭户视书，累月不出；或登临山水，经日忘归。博览群籍，尤好《庄》、《老》。⑥嗜酒能啸，⑦善弹琴。当其得意，忽忘形骸，⑧时人多谓之痴。惟族兄文业每叹服之，⑨以为胜己，由是咸共称异。
【注释】
①陈留尉氏：陈留，郡、国名，西汉置郡，治所在陈留（今开封市东南)，西晋改为国，移治小黄（今开封县西北），辖境相当于现在河南省东至民权、宁陵，西至开封、尉氏，北至延津、长垣，南至杞县、睢县地。尉氏，春秋时郑国尉氏邑，秦置县，在今河南中部。
②瑀：阮瑀(约165年212年)，字元瑜，阮籍的父亲。建安七子之一。阮瑀青少年时代从蔡邕学习，有文名。曹洪欲使他掌书记，阮瑀坚决不从。曹操亲自召辟，他才出仕。一说曹操召辟他时，他遁逃入山，曹使人焚山，才得到阮踽。曹操任命他为司空军谋祭酒，管记室，参与撰写军国书檄(如为曹操作书与孙权、刘备、韩遂)。后来迁升仓曹掾属，也是丞相的
属官。曹丕曾在《典论·论文》中说.“琳（陈琳）、瑀之章表书记，今之俊也。”又在《与吴质书》中说：“元瑜书记翩翩，致足乐也。”今存《阮元瑜集》一卷。除了章（奏章）、表（臣属上书皇帝言事或表白忠心）、书记（一般公文书信等)，阮瑀也能诗，现存十二首，如《驾出北门郭行》。因为阮氏是曹氏多年徐属，所以虽然阮籍三岁即丧父，但阮氏家族和曹氏的关系是尽人皆知的。按东汉以来知识分子人仕的为人道德标准，阮氏对曹氏有门生故吏关系。这就决定了阮籍从道义上不能完全违背曹魏政治集团，否则会不容于清议，为土林所不齿。然而阮籍和曹氏的关系毕竟不象嵇康和曹氏的关系那样深（见《嵇康传》），所以他也用不着“死保”曹魏政权。这样的政治基础影响了阮籍一生的政治态度。
③丞相掾:丞相属下分曹治事的僚属。汉魏时，三公、丞相、大将军等开府治事，可以自辟僚属，其中高级的称为掾属，由开府的高官私人聘请，属幕僚性质，不是国家正式官职。因此，他们与主官的私人关系高于公务关系。
④容貌瓌（guī）杰：容貌奇伟出众。
⑤志气宏放：心志远大开阔。
⑥庄、老：庄，指战国时哲学家庄周（约前369年一—前286年)及其后学所著《庄子》五十二篇（今存三十三篇），以及庄子的思想。老，指春秋时思想家、道教创始人老聃（李耳）所著《老子》五千言，以及老子的思想。按，《老子》一书，是否为老子所手著，历来有争论，但该书总的说体现了老子的主要思想。
⑦啸(xiào):撮口发出清越而长的声音。《世说新语·栖逸：“阮步兵啸闻数百步。”《太平御览》六百○二引魏氏春秋：阮籍“兀然长啸，以此终日，”按，自东汉未以还，具备隐士和名士这两种身份的人，经常“以啸咏自高”。啸，成为这种人显示身份的一种标志；啸得好，就越能显出具有此类资格。
⑧当其得意，忽忘形骸：当他得意之际，常放浪于形骸之外，失去常态，不受礼法拘束。形骸，指人的形体。今成语“得意忘形”，即本于此。
⑨文业：阮武，字文业，阮谌之子，阮籍的堂兄。时人谓之“请伦有鉴识，知名于世。官止清河大守。
籍本有济世志，属魏、晋之际，天下多故，名士少有全者，籍由是不与世事，遂酣饮为常。①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，籍醉六十日，不得言而止。②钟会数以时事问之，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，③皆以酣醉获免。
【注释】
①籍由是不与世事，遂酣饮为常：按，《三国志·王粲传》注引《魏氏春秋》：“朝论以其名高，欲显崇之，籍以世多故，禄仕而已…。”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注引《文士传》：“籍放诞有傲世情，不乐仕宦。”阮籍为了避祸，也因为生性放诞，不愿意作官，但仍在作官一作闲官，或作官而不大管事。这也说明他处境的艰难。
②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，籍醉六十日，不得言而止：司马昭想为儿子司马炎（晋武帝）和阮籍家结亲，阮籍就醉酒两个月，使司马昭没机会说，只好作罢。正如鲁迅所说：“其时司马氏已想篡位，而阮籍名声很大，所以他讲话就极难，只好多饮酒，少讲话……。”（鲁迅：《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》)按，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”，当时已在魏晋易代前夕，而广大的高级知识分子阶层对司马氏的政治举动和野心显然不满，并持不合作态度。司马昭要和阮籍结亲，是要借这种政治婚姻取得以阮籍为代表的一大批知识分子的合作。而阮籍如果当了这种外戚，必为士林所不齿，影响自己的名士地位。当然，阮籍熟悉历史，知道任何朝代的外戚最终都没有好结果。总之，不管考虑当前或是为以后长远打算，这种攀龙附凤的事情政治危险性都极大，何况阮籍还多少有些清高的劲儿！
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，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：钟会(225年一264年)，字士季，颍川长社（今河南长葛）人，魏元老重臣钟繇的次子，是当时的贵公子兼名士。精练论辩名理，善书法。按他的出身门第和政治渊源，应该是忠于曹魏的，但他青年时代就投靠司马氏政治集团，后来成为这个集团的重要决策人物。司马师兄弟很信任他。他跟随司马氏征讨，参与帷握，任黄门侍郎，赐爵关内侯。景元三年（么元262年)被任命为镇西将军。次年与邓艾等领兵分路伐蜀，灭蜀，因谋反被杀。他想要让阮籍在当时动辄得罪的时事问题上表态，而陷害阮籍。钟会又在司马昭面前极力主张处死嵇康，见《嵇康传》。
及文帝辅政，①籍尝从容言于帝日②.“籍平生曾游东平，乐其风土。③”帝大悦，④即拜东平相。⑤籍乘驴到郡，坏府舍屏障，⑥使内外相望，⑦法令清简，旬日而还。⑧帝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。⑨有司言有子杀母者，籍日：“嘻！杀父乃可，至杀母乎？”坐者怪其失言。帝日：“杀父，天下之极恶，而以为可乎？”籍曰：“禽兽知母而不知父，杀父，禽兽之类也；杀母，禽兽之不若。”众乃悦服。
【注释】
①文帝辅政：指司马昭于正元二年（公元255年）二月继司马师任大将军录尚书事，总揽大权。
②从容：舒缓而不急迫，似出于不经意之间。
③籍平生曾游东平，乐其风土：平生，往常。东平，东平国，汉宣帝甘露二年（公元前52年）封皇子刘字为东平王，以东平郡为东平国，辖七县（今山东东平东部），治所在无盐，一度曾改在寿张（两地均在今山东寿张一带)。魏太和六年（公元232年），封曹操幼子曹徽为东平王；正始三年（公元242年）曹徽死，子曹翕继立，晋代魏，降封为廪丘公。东平在当时是个文化区。
④帝大悦：帝，指司马昭。《世说新语·简傲》：“晋文王（司马昭）功德甚大，坐席严敬，拟于王者。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，酣放自若。”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注引《文士传》，“籍放诞有做世情，不乐仕宦。晋文帝亲爱籍，恒与戏谈，任其所欲，不迫以职事。”这都说明，司马昭和阮籍有某种微妙的关系。这里“帝大悦”的背景大约是：阮籍作过司马懿和司马师的从事中郎，但此时已转为散骑常侍，与司马昭没有直接僚属关系，他又以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婚事，他也怕走得太远。他说“曾游东平，乐其风土”，就是表示要出去作地方官一也就是说不作皇帝的侍从，而想转为大将军行政上的部下。这种政治上的表态，自然为司马昭所欢迎。从这件事也可间接窥测到，阮籍在给皇帝作侍从时，并没有认真充当司马氏的耳目（参见前文第8页注②）。司马氏反倒得防着他和皇帝进一步搞上关系。阮籍的表态，含有多方面的意义，为他自己打算，自然也是很聪明的，但也作出了政治上的名誉牺牲：他要作司马昭的部下了。
⑤东平相：汉魏的王国的行政首脑称国相，简称相，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；一个王国大致相当于一个郡，所以国相相当于郡守。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注引《文土传》说阮籍表示“愿得为东平大守”，就是指相当于郡守的国相。阮籍要作的东平相，即第10页注⑧所说东平王曹翕的国相。按，这种国相比一般太守要难作，因为除了处理地方行政之外，还要和“王”打交道；一方面不能得罪王，一方面要作中央的耳目。魏朝对分封的诸王伺察得很厉害，管理很严；这种管理有一部分靠国相通过地方行政执行，另在王府内还有中央特派的“谒者”等人就近视察。所以，魏朝诸王的地位相当可怜，曹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。曹徽还有过反抗行为，如他曾有指使王府官属把王国内寿张县县吏的腿打折的事；这事曾闹到中央，曹徽受了罚。这是一次典型的国相和王的交锋。曹翕比较老实，直到晋朝，还被司马氏认为是曹氏诸王中最规矩的。因此，阮籍敢要求去，说明这个王国不难对付，也估计到司马昭会放心让他去。当然，阮籍也没想去多久，详下文。
⑥坏府舍屏鄣：拆毁了东平相府舍的墙、影壁等。按，《太平御览》九百○一引《晋阳秋》，“屏鄣”作“壁鄣”。
⑦使内外相望：使府舍内部与外面的老百姓之间，可以互相看得见。
⑧法令清简，旬日而还：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注引《文士传》：“然后教令清宁，十余日便复骑驴去。”《太平御览》四百九十八引《文士传》作“教令清当”。按，阮籍以上的行事，按当时的人特别是名士集团的人来看，纯属“名士风流”一派作法，可以冲淡他求为此职的政治倾向，取得名士清议的谅解。而司马昭只要阮籍进一步接近自己，就已满足，也不在乎他这种游戏态度，而且还要给他更重要的官作。总之，阮籍“聪明”的表态和作法，能取得各方面的欣赏。
⑨帝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：帝，仍指司马昭。引，荐举。按，阮籍经过东平相这一中转，又从皇帝的待从变为司马氏的亲信僚属。当然，阮籍也不肯走得过远，不愿和司马氏更亲近，详下。阮籍的整个为人就是这个样子：适可而止，走一步退半步。大将军从事中郎，秩六百石，第六品。
⑩有司：管事的官吏。古代设官分职，各有专司，因称官吏为有司。
